柯罗诺斯(2 / 3)
亲吻他的鬓发,安慰他呢?
但是,菲吕拉在看那只杯子。
他的眼神,第一次显示出如此强烈的渴望,那是一种焦灼,像是凝望沙漠中缓缓干涸的泉。将要渴死的人已经什么都不在乎,一心只要灌入那清凉的泉水,灌到自己满意为止,即使泉水马上要干涸,而其后尚有其他的旅人。
将要渴死的人,还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吗?
——因这眼神,克洛诺斯呆住了。
啊。
啊啊、菲吕拉。
就是这一刻,克洛诺斯与宁芙少年对视的那一刻,他看到他眼里那泓正在干涸的泉。体内的神性突然一阵躁动,仿佛一个霹雳直直打进脑袋,又好像一觳凉水兜头泼下。克洛诺斯战栗着停下脚步,再也走不动一步路。
那笼罩着头脑的迷雾似乎突然散去,一股前所未有的清醒注入他的心灵。
他看着那只杯子,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。
菲吕拉!菲吕拉!
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!
菲吕拉!我在此立誓!向已然归于混沌的卡俄斯,向创造世界的柯罗诺斯,向环绕宇宙之卵的阿南刻立誓——
那誓言却没有说出口。
事实上,这一个对视之间的心事变幻,至始至终都是寂静无声的。
那誓言没必要宣之于口。
因为除了克洛诺斯自己,没有谁,没有谁想要听到。
伊曼纽尔嘲笑一般勾起唇角。
他一笑,眼里蓄的泪水就落下来,原本就湿漉漉的睫毛轻轻抖一抖,眼睑慢慢合上,不知是不是在逃避。他抱起曲折的双膝,黑色的长发打着卷披散一身,又柔柔地铺在床上;紫色的织物欲盖弥彰一般,不仅起不到任何遮掩的作用,反而使那份美更令人心折。
昏暗的室内,只有他发着光一样。
克洛诺斯的心随着那滴泪水狠狠一抽,他站在情人的床边,踌躇不动。这情态看起来像是一个初尝爱恋的毛头小子,面对赤裸的、唾手可得的情人,由于羞涩而无法动弹似的。
——这样说,未免过于美好,甚至到可笑的地步。
到现在还是谁都没开口说话。明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,克洛诺斯却听见了声音。
神性在躁动。
那是某种超脱一切的力量,声音仿佛涤荡一般在心里响起。克洛诺斯看着闭着眼睛的少年,神色恍惚。他伸出手,安慰似的轻抚菲吕拉冰凉的脸颊。
少年随之抬起头,露出被泪水湿润的烟灰色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,即使现在,依然令他痴恋,令他神魂颠倒。
克洛诺斯用手捂住腹部。令他惊讶的是,疼痛的并不是心,而是那道用来生产却早已痊愈的伤痕,不知为何一跳一跳地疼起来,火辣辣的,灼烧一般,撕裂一般。他还没有喝那杯毒酒,却仿佛疼的受不了了。
是菲吕拉先说话。
他说:“我渴了,克洛诺斯。请把那杯酒递给我。”
神王回答:“菲吕拉,那杯酒不好,让我为你新倒一杯,可以吗?”
菲吕拉说:“给我那一杯——”
神王打断他:“菲吕拉,世间美酒多不胜数。我的祭坛上总是斟满新造的蜂蜜酒,就像一杯凝固的松脂,尝一滴就能甜到心头,忘掉所有烦恼;色雷斯人酿的葡萄酒酣烈无比,以水晶杯斟之,颜色浓艳如鸽血,因为色雷斯人从不喝兑过的酒,这样的酒最能带来欢乐;那儿的人也喜爱麦酒,虽然粗鄙,亦值得一尝……”
菲吕拉说:“克洛诺斯,给我那一杯就好。”
克洛诺斯的声音被掐断。他深深凝望他,低声祈求道:
“不要那一杯,好么?让我为你斟一杯仙酿,众神歆享的安布罗西亚……”
宁芙的少年固执地与他对视。良久,他平静地开口:“放我离开,克洛诺斯。”
“不!不可能!”
神王狰狞地低吼出声,猛地握紧拳头,力道之大,使手背迸出道道青筋。
宁芙少年轻轻笑了一下。他跳下床,周身赤裸,走向那杯酒。这一刻,他散发出某种神性的光辉。克洛诺斯定在原地,他无法阻止。
他拿过那杯酒。
细白的手指握住黄金的杯茎,垂眸看着阔口的酒面,液体微微泛起涟漪。
他的嘴唇已经触到了杯口,离那线水面仅有毫厘。
仿佛那毒酒,马上就要湿润他的唇。
不!不!不!
在克洛诺斯还没意识到的时候,他已经先一步将酒杯夺走。酒液在阔口的杯中晃荡起来,有时候眼看要溢出了,却好像活物一样自己又落回去。
为神王准备的毒酒,想来也绝非凡品。
面对着深爱的少年,他终于惨淡地微笑起来。
他把酒杯暂且放下。
“菲吕拉——”他喊,一边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。
并不是为了情欲,而是单纯为了脱而脱。他统共也只穿着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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