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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临到巳时,啸影依旧没有苏醒。他昏昏沉沉地陷在梦魇里,不是挣扎痉挛,就是痛吟闷哼,只有当我用内息帮他疏通四肢时,他才会精疲力竭地安睡下来,稍享片刻的安谧。

我一夜未睡,但没有丝毫困意。武宗之术,炼化先天之气,修造后天之身。从迈入一候之境起,修习者的基本生理需求便会逐渐降低,同时身体机能却会随着修行进展而大幅改善和提高。武宗高阶者,连续三四日不睡也可精力充沛,只是虽有此能,上位者却都有意识地遵循着和普通人相差无几的作息安排。如此可见长久惯例和世俗概念影响之大。

为了安抚啸影,我比平常起得晚些,但还在正常的变化之内。因着长州还有些不太利索,明飞继续服侍。他是上一任统领,我一个眼神,他便阻了后面跟进的侍女,自己则放轻脚步、敛了呼吸来我身侧,安静无声地服侍我洗漱。

我在长醉歌已盘桓四日有余,赴完邀约,也是时候离开了。仿佛知晓我的心思一般,午时刚过,跟着精致菜肴一起,玉寒生派人送来了我的所求之物——长醉阁的解毒圣药千机。这价值万金的东西被装在精美的嵌玉紫檀匣里,由阁内的低阶仆从跪捧在我的面前。除此之外,后面还有几人,捧着其他的木匣和物件。

明飞上前,一一打开查验。轮到那多出的匣子时,他显得很是谨慎戒备,完全做好了迎接扑出暗器的准备。

我缀着茶,默默品味这长醉阁里独有的茶种。待我再抬头时,正瞧见明飞捧着匣子,一脸古怪地朝我走来。

他躬身行礼,半跪在地,双手托起木匣,将里面的器物呈至我的面前。

匣内赤色底锻上,放着一把通体暗银的匕首,没有鞘套,造型古朴,锻造精良。整个握柄雕刻着尖喙下勾的鹰首,护手为羽翼状。其两面开刃,刀身坚硬冷冽,刃部纤长锋利,后曲前锐,随着光线变换,隐约可见其上的复杂暗纹。

在其旁侧,紧挨着一把更为朴素简单的环柄匕首,可以看得出是同样的材质打造。不同于做工精巧的第一把,这把握柄处的蛟丝有陈旧的磨损,用来穿绳以便携带的圆环也看得出被经常使用。

我立即明白了明飞怪异脸色的缘由。

这两把匕首,是刀者存身立命的根,由锻造者为刀量身打造。第一把称作元匕,由御主保管,之后会被交给刀者宣誓效忠的主人,象征刀的全身心臣服。第二把跟随刀者,被称为贞匕,是他的最后杀着。只有最危急的时候,这把匕首才会出鞘,而一旦出鞘,不是敌死就是我亡。没有第二种可能。

它们都没有鞘。

元贞双匕制源于纵横堡,最早渊源可追溯至三百多年前。最开始,这两把匕首是有鞘的,但某位堡主认为,刀者存在目的即是杀戮,是攻击的器,若收入鞘套,即是搁置,失去了最初存在的意义。既如此,不如一开始就不打造刀鞘,以便其永葆锋锐警戒之心。

这种说法得到了继任者的认同,并被一代代传袭了下来。

纵横堡内,历任堡主都有专门修建的密室,用来存放这些匕首。可以说,这些东西贯穿了我迄今为止的所有记忆,因而只一眼,我就明白过来,这是啸影的元贞双匕。

但武宗中人馈赠佩刀,从来只移交自己手里那把元匕,贞匕由刀者时刻贴身佩戴,从不离身。除非死亡,或者……被废弃后的回收。

如此可见,作为刀的啸影,是彻彻底底的被他的御主废弃了。昨日我带走的,不过是长醉阁的一个侍奴。

现下,玉寒生又派人将啸影的元贞双匕给了我。于是意义完全不同。自此,啸影此人,从里到外,从头到尾,都是我顾廷歌的所属物。而至于这把刀是弃是启,全在我一念之间。

我眯起双眼,盖上茶碗,将茶盏放到了小几上。这是示好?还是试探?仰或,只是玉寒生闲来无事的消遣?

我从木匣中拿起那把从未用过的元匕,凑到眼前细细打量。这把匕首是用最坚固的玄钢锻造而成,工艺复杂,造价不菲,削金断玉易如反掌。可以看出,当年玉寒生是真的很喜欢这把刀,所以就连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战用途的这两把匕首,都不惜重金和人力,如此精雕细琢而成。

我站起身来,将这把匕首收到袖中,从容迈进里间的卧房。

正是日头高挂之时,宽阔空旷的卧室垂着厚重的纱帘,阻挡了阳光和热度的入侵。最里侧的床架笼起巨大的黑影,一个男人光裸着跪在明暗交界处。他脊背笔直,肩线流畅,如青松劲挺;不着一缕的蜜色肌肤全部袒露在外,肌肉结实、腰窄胯宽,十分惑人。只是缠绕在伤处的绷带染了隐约的血迹,实在是有点碍眼。

一个时辰前,这个昏迷的男人醒了过来。那时我正倚在床头,用我半碗水的医术,替他抚脉、查探他的伤势。结果这人许是烧糊涂了,一睁眼就反射性地出手攻击,几招又急又猛的近身招式全是杀招,亏得他内力被封,我又应对及时,才没造成什么实质伤害。

这样折腾一遭,他总算清醒了。我还不及说什么,他就跪到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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